印度民主的捧杀

伯克利—印度正在进行 议会选举，将近10亿人可能在六周内投票，这应该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民主实践。然而，黯淡的现实是，这次选举最终可能坐实长达十年的民主衰败过程，包括摧毁自由制度和实践以及削弱政治竞争。毕竟，主持这一进程的领导人——印度人民党（BJP）总理纳伦德拉·莫迪——仍然广 受欢迎。

除了印度人民党的源头——国民志愿服务团（RSS）的大量志愿者们尽职尽责和纪律严明的基层工作外，这种受欢迎程度反映了有时与其他地方支持右翼煽动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因素。 

正如我在 2022 年出版《不安全的世界》（A World of Insecurity: Democratic Disenchantment in Rich and Poor Countries）一书中指出的那样，这些力量往往主要在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农村和老年人口中找到支持。然而，莫迪得到了受过良好教育、城市化、有抱负的年轻人的支持。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和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一直在努力通过选举夺取主要城市，而莫迪在德里、孟买和班加罗尔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关键原因是，政治自由主义——包括对民主制度的坚定信念、对政府权力的制衡和言论自由——从未在除了一小撮西化精英之外的印度真正站稳脚跟。皮尤研究中心 （Pew Research Center）2023 年的一项 调查 显示，67% 的印度人对“强势领导人”的统治持积极态度，他们可以不受法院或议会干预做出决定——是所有接受调查国家中最高的。民粹主义煽动者总是强调民主的参与性方面；但在印度，程序方面尤其薄弱，导致恶性多数主义和国家怂恿的迫异见者，特别是宗教少数群体。

反自由主义在印度的激进左翼和包括甘地在内的传统主义者中间也盛行，对前者来说，自由制度散发着“资产阶级”民主的味；对后者来说，即使以圣雄甘地的宽容和同情，也赞同传统印度社会的父权制和等级价值观。RSS的印度教至上主义意识形态——他们在上层种姓和阶级中颇具影响力，特别是在印度北部——当然不适合自由主义。

传统上偏爱中左翼国家或地区政党的较贫穷的印度人被该党的印度教整合战略所吸引，包括将边缘群体的历史领袖（甚至神灵）置于宗教民族主义大麾之下。社会福利——通常被界定为莫迪的“礼物”（显眼地印有他的照片）——起到了帮助作用，印度人民党以正式特权的承诺拉拢亚种姓领导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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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关键的叙事进一步加强了对印度人民党的支持，尽管它们都经不起推敲。第一个叙事是只有莫迪政府才能杀死腐败的恶魔。但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他的政府在这方面取得了进展。相反，根据透明国际（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的清廉指数， 2023 年印度腐败程度排名第 93 位（共 180 个国），自2014 年莫迪上台时下降了 8 位。Lokniti公司最近在印度进行的一项调查也显示，55%的受访者认为  在过去五年中腐败有所增加。

在印度，小微腐败仍然猖獗。近年来，警察、检查员或承包商的贿赂要没有减少迹象。此外，莫迪在2016年主导的灾难性废钞——这对小企业和穷人尤其有害——几乎没有发现任何它应该清除的“黑钱”。

也没有理由相信大腐败有所减少。关于官员从大型公共项目的承包商那里收取巨额“佣金”的故事比比皆是，政府机构越来越激烈地追捕“腐败的”反对派政客更是充满了虚伪的味道。

事实上，撤销或搁置腐败指控易如反掌，只要加入执政党即可，即便是长期面临印度人民党腐败指控的反对派领导人也是如此。这类变节使得报告的政治腐败减少，实际上远不是这么回事。

与此同时，几乎完全控制印度媒体的印度人民党确保政界与商界之间的联系仍然不透明。众所周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通过阻止对涉及印度人民党领导人的可疑商业交易进行调查，政府实际上给予了它所喜欢的人一种有罪不罚的“主权保证”。这些通常是同一批裙带公司，它们往往可以保留监管豁免和其他优惠。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怀疑来自受青睐公司的大笔资金流入了印度人民党的金库。“选举债券”——莫迪政府于 2017 年推出的一种不透明机制促进了这一过程，该机制允许企业、个人和组织匿名向政党无限捐赠，直到最高法院于 2 月宣布它们违宪。随后的披露显示这些捐款主要来自榨取租金水平较高的部门，而租金来自与国家的关系；印度人民党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受益者。据《经济学人》报道，  2021 年印度亿万富翁近一半 （43%） 的财富来自这些行业，高于 2015 年的 29%。毕竟，裙带资本主义是一种腐败的资本主义形式。

更糟糕的是，政治捐款可能并不总是完全自愿，因为它们有时会在调查机构的突袭或指控之后进行。无论如何，很明显，在印度的政治黑钱问题上，选举债券只是冰山一角。

印度人民党最能引起选民共鸣的第二种说法可以概括为 MIGA （“让印度再次伟大”）。宣传声称，在印度人民党的领导下，印度将很快成为全球超级大国，随之而来的将是影响力、优势和繁荣。

这一叙事获得了寻求中国的替代市场和地缘政治制衡的西方的回应和强化，捕获了印度大量年轻人的想象力，甚至是那些失业和就业不足的年轻人。但这不太可能在短期内成为现实：尽管在数字和其他基础设施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而且最富有的十分之一人口积累了大量财富，但印度的经济表现在过去十年中充其量只是中等水平。通过相信印度人民党的炒作，西方商界领袖、政客和媒体已经成为掏空印度民主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