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如何从乌克兰加入北约中获益

芝加哥——最近在维尔纽斯召开的北约峰会作出承诺，一旦乌克兰与俄罗斯的战争结束，就接纳其为北约成员国。尽管乌克兰加入联盟的益处显而易见，而且，多数北约成员国都将乌克兰视为潜在成员，但有关该国立即加入的共识仍然是很难达成的。

但乌克兰和北约现有成员国并不是乌克兰加入北约联盟的唯一潜在受益者。就连以阻止联盟扩大为借口而入侵乌克兰的俄罗斯也能从这一前景中获益良多。乌克兰加入北约将促使俄罗斯减少在弹药生产和贮存方面的资源浪费。尽管克林姆林宫对恢复俄罗斯帝国的痴迷不会在一夜间消失，但对其决策的影响可能会削弱。就像芬兰最近加入北约一样，一旦乌克兰的加入变为既成事实，那么，就不会继续成为争议的焦点了。

虽然乌克兰加入北约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及其盟友而言是个坏消息，但却可能为俄罗斯民众带来重大利益。随着帝国复辟梦想近乎破灭,未来的俄罗斯领袖会发现越来越难以利用复仇主义和孤立主义言论来巩固权力。此外，一个现代、前瞻性的莫斯科政府可以防止“魏玛俄罗斯”情境的出现，即陷入经济瘫痪的失败国家成为潜在暴君的潜在滋生地。

战争的代价

尽管很难统计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的直接成本，但就连最保守的估计也显示，冲突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过去20年来，俄罗斯耗资数十亿美元用于炮弹、坦克、榴弹炮、战斗机和直升机等军事装备的制造，上述资源本可以用于投资教育和医疗等基本公共服务。

但可以说，直接成本仅仅是间接支出的一小部分而已。多年来，普京政权一直试图将俄罗斯经济与全球金融市场相隔离。因此，自21世纪末以来，俄罗斯经济一直萎靡不振，令人联想起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领导下苏联曾经出现的长期经济停滞（zastoy）。2009~2022年间的产出及收入损失至少占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10~15%。而且，入侵乌克兰很有可能加剧了该国的经济问题：尽管总体国内生产总值数据仅出现了2~3%的温和下降，但2022年的零售额却下降了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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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国内生产总值数据并未反映出在高学历劳动者大量外流的情况下，俄罗斯经济朝倒退性进口替代的结构性转向。尽管筹备乌克兰战争导致该国损失了数十亿美元，但很有可能需要数十年时间才能扭转随之而来的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

可以肯定，将乌克兰纳入北约不会消除普京对俄罗斯经济所造成的损害。但战争一旦结束，就很难证明优先发展军事生产而非经济增长是合理的。确保乌克兰安全也能使俄罗斯更容易、更迅速也更安全地重新融入全球市场，加速其经济复苏，并确保战后俄罗斯不会利用其贸易关系来为未来的侵略战争出资。

普京的斯大林主义调整

历史学家斯蒂芬·科特金在其关于约瑟夫·斯大林的精彩传记中详细阐述了这位苏联独裁者如何利用觉察到的外部威胁来获取和巩固其个人权力。关于即将到来的外国入侵和君主叛乱的无情警告被用来证明禁止反对党和镇压共产党内部异见人士的合理。斯大林打着清除外国间谍的旗号实施了多次民众恐吓和精英清洗。挑战他的人都很快被标记为敌对外国势力代理。

虽然1953年斯大林去世后，苏联的残酷镇压有所缓和，但随着其后苏联领导人利用孤立主义政策和积极的军事集结来巩固自身对权力的控制，导致其后几代人依然固守着斯大林统治时期所普遍存在的偏执情绪。这种战略注定要失败——而且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过高的军事开支成为1991年苏联解体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尽管数百万人排队等候领取面包、鸡蛋和糖，但苏联却将大量资源投入到坦克和导弹的生产领域。苏联军工复合体所掌握的权力庞大到国防开支依然居高不下，尽管这种情况已明显变得不可持续。最后，削减军事预算的并不是政府政令，而是国家的解体。

普京为斯大林的配方增添了一味新的元素。斯大林利用恐怖来统一党的领导人，而普京则利用贪婪和军费开支来将其同伙变为亿万富翁。从普京本人到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安全委员会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及多位内阁部长，策划并执行对乌战争者的家人过去10年来都变得异常富有。

这场战争本身对普京及其亲信而言同样有利可图。据英国金融时报最近报道 ，帕特鲁舍夫的儿子在没收外国食品巨头嘉士伯和达能的俄罗斯资产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尽管自1999年来俄罗斯的军事预算每年都在增加，但越来越多的预算份额被列为国家机密。

围绕俄罗斯军事开支的神秘面纱导致国内武器制造商得以保持在正常市场条件下无法实现的利润率。乌克兰战争的第一年就暴露了俄罗斯军工复合体内部贪污腐败猖獗的影响，其中包括只存在于纸面的未经训练的部队和装备。尽管如此，从这场腐败战争中获益的所有重要人物都依然牢牢把持着自己的位置。

普京的支持者经常声称，没有普京，俄罗斯会输掉乌克兰战争。事实上，俄罗斯终将失败，因为这是一场围绕普京及其同伙持续掌权及致富愿望建立高度个性化、军事化政权并由其统治者所发动的一场罪恶战争。如果乌克兰加入北约，普京及像他一样的未来领袖就很难说服俄罗斯民众相信大规模军事投资的必要性。

弱肉强食

哈佛大学的斯蒂芬·沃尔特和芝加哥大学的约翰·米尔斯海默等外交关系学者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和其他邻国的态度不是北约扩张的原因而是其结果。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这种论调就被搁置了。尽管俄罗斯的确以北约东扩为由入侵乌克兰，但其于2022年9月吞并乌克兰的4个地区已经证明，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征服。俄罗斯官员经常否认乌克兰政府的存在，这像极了1939年纳粹和苏联官员拒绝承认波兰政府。

事实是，普京入侵乌克兰催化了北约的进一步扩张，促使芬兰和瑞典放弃了长期以来的中立地位，并要求在入侵后立即加入联盟。芬兰于今年4月加入，而瑞典的加入很有可能会在几个月以后。

虽然上述事态发展导致俄罗斯与北约国家边境延长了1，340公里（合832英里），但莫斯科的反应仍然相对温和。尽管北约扩张的幽灵仍是普京一种很好的宣传工具，但俄罗斯并不真的认为这是一种严重威胁。尽管在俄罗斯持续面对战场困难的情况下，乌克兰的潜在加入仍然具有有价值的号召意义，但战争一旦结束，这种效应就会减弱。

俄罗斯的利益或许是那些决定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力量——即乌克兰本身和北约成员国——最不应该考虑的。但乌克兰的加入将为俄罗斯带来真正的益处。首先，加强乌克兰安全将强化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所有邻国安全。作为俄罗斯帝国主义棺材板上的最后一根钉子，它将为所有为普京徒劳野心付出代价的俄罗斯民众带来可喜的解脱。最重要的是，乌克兰加入北约可能会震慑未来的斯大林和普京，这些人无法抵挡依赖孤立主义和军国主义来获取和保住权力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