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ezuela economy crisis Federico Parra/Getty Images

公共债务的可恶评级

坎布里奇—8月25日星期五,美国政府对委内瑞拉实施了金融制裁,限制总统马杜罗政府及其石油公司PDVSA在美国资本市场发行新债的权利。该制裁是针对马杜罗政权违宪和欺诈性的制宪会议选举以及实质关闭依宪选举的国民大会的行为。在国民大会选举中,反对派赢得了三分之二多数。

运转良好的市场早就应该切断马杜罗政权的融资源了。它们没有这样做,这一事实不但让许多人在道德上无法接受,更揭示出主权债务市场制度设计上的根本性缺陷。委内瑞拉经济崩溃不会带来什么好处,但一个积极的结果将是出现改革,为这些市场打下更可靠的金融以及道德基础。

一切债务都隐含着借款人偿还所借款项并支付利息的承诺。对于公共债务,“契约必须遵守”(pacta sunt servanda)原则意味着未来政府有义务尊重前任政府做出的承诺。但亚历山大·萨克(Alexander Sack)在1927年就指出,后续政府不应该永远尊重前任的承诺:“当一个专制政权签订债务契约,不是出于国家的需要或利益,而是为了让自己做大做强,从而镇压群众起义等,那么这笔债务,对于整个国家的人民而言,就是可恶的。”

根据这一思想,“可恶”政权负下的债务,不应该具有强制性,因为贷款人应该知道,这笔债务的发生没有经过人民的首肯,或者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萨克指出,“这笔债务对国家不具有约束力;它是政权的债务,是统治者签订的个人债务,因此随着政权的倒台而消灭。”

可恶债务的概念因为2006年西马·贾雅昌德兰(Seema Jayachandran)和迈克尔·克里莫(Michael Kremer)的一篇很有影响力的文章,以及2010年全球发展中心(CGD)的一份报告而复兴。文章和报告认为,经济制裁应该包括一个旨在防止可恶债务累积的机制。该机制的形式可以是宣布某个政府发行的债务将被视为可恶债务。实际上特朗普政府正是这么做的。

这样的宣布将降低流向可恶政权的资金流,因为继任政府有可能拒绝履行前任的债务,而不会导致法律和名誉损失(因为参与国的法院不会强制执行债务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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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GD的报告提出,如果一个政权侵犯其人民的人权、采用军事胁迫、选举舞弊欺诈、管理不善或挪用公共资金,就应该将其视为可恶政权。

显然,委内瑞拉政权符合所有这些特征,堪称可恶政权的典范。但这些特征不是一夜之间具备的:对委内瑞拉财富的掠夺,对人权的大量侵犯,以及其决定对违宪,都不是7月30的新制宪大会选举才开始的。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肇始于多年前。

比如,很难说委内瑞拉石油工业的破坏符合委内瑞拉人民的利益。自查韦斯总统在近二十年前开始掌权以来,委内瑞拉石油工业失去了其全球市场份额的一半。其破坏过程发生在历史上规模最大、历时时间最长的石油价格繁荣期中,在这个过程中,委内瑞拉坐拥全世界最大石油储量,PDVSA大量举债。

也很难说PDVSA的美元计价债务出售的合法性——以低于市场价格按本币出售给政治关系户,他们常常从公共部门银行隔夜借入玻利瓦尔来购买这些债务,立即转手卖给华尔街。巴克莱银行的亚历杭德罗·格里桑迪(Alejandro Grisanti)测算,2008年受益人将相当于这些债务面值20—30%的转手立得利润收入囊中。

所有这些考虑都没有阻止委内瑞拉政权借钱,利率常常高达骇人听闻的50%,如5月份高盛公司购买“饥饿债券”(hunger bonds)时发生的那样。这也没有阻止JP摩根等机构将委内瑞拉债券纳入它们的新兴市场债券指数,并通过它们作为投资工具发售给公众的交易所交易基金和共同基金购买了10亿多美元的这些债券。

因此,我们建议采取一个类似于信用评级的可恶评级系统。前者侧重借款人偿付的能力和意愿,而后者将为法庭有多大可能裁决债务随政权的倒台而消灭提供估计。这一可能性大小是一个连续变量,从比如O(可恶的压迫性独裁统治)直到W(管理良好、功能完善的民主)。也会存在中间状态:促进经济发展,因此有利于人民的独裁(比如20世纪70年代的韩国);以及以经济管理不善、贪污横行为特征的腐败民主(如基什内尔执政期间的阿根廷)。

可恶评级可以成为软国际法的一部分,法庭可用它来裁定如何强制执行债务契约。它也可以帮助确定哪些债券可以纳入新兴市场指数的计算。同一个国家发行于不同时期的债券,可以有不同的可恶评级和强制执行概率。更加可恶的评级将抑制投资者对债券的偏好,因此降级可以限制像委内瑞拉这样的政权所导致的不负责任的债务积累和经济灾难,并有望加速它们的倒台。

有很多开放性问题有待解决。应该由谁来发布评级?应该采用什么评级方法?如何保护评级者免受政治压力?但所有这些问题都可以回答。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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