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想从俄罗斯得到什么?

伦敦—如果要评选2022 年迄今为止对国际关系最经典的评论，那么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Subrahmanyam Jaishankar）将是有力竞争者。今年 6 月，在斯洛伐克举行的一个安全论坛上，苏杰生在回应对印度在俄乌战争中保持中立立场的批评时表示，“欧洲必须摆脱欧洲问题是世界的，但世界问题不是欧洲的这样一种心态。”

像大多数重大危机一样，这场战争正在为我们这个时代带来鲜明的启示，而印度对此的反应尤其具有启发性。印度目前的外交政策不仅仅体现了这场冲突如何加剧了去全球化趋势。它还凸显出该国因为世界分裂为敌对的权力中心——美国及其同盟体系对峙中国及其主要卫星国俄罗斯——而日益强调的“战略自主”中所固有的悖论。这个悖论的本质是，印度寻求自力更生——与冷战 2.0 的原则保持距离并从多样化的关系中寻求优势——需要多维国际参与。

例如，痛苦地切断各自国家的俄罗斯进口能源的欧洲政客们批评印度购买更多的俄罗斯石油——在西方制裁将其价格相对于世界市场价格降低了约三分之一之后。到 7 月底，印度对俄罗斯原油的购买量增加到每天 110 万桶，现在占印度石油消费量的五分之一以上，而去年这一比例仅为 2%。

印度官方的标准回应是，尽管欧洲实施了广泛的制裁，但其与俄罗斯的能源贸易量仍然远远高于印度。然而，更有说服力的是，印度以折扣价购买俄罗斯石油，不仅缓解了作为其一个贫穷的能源进口国自身的打击，还有助于防止欧洲遭受更大的经济痛苦。如果俄罗斯去年向西方出售的每天430万桶石油（包括石油产品在内，则是每天600万桶）找不到像印度这样的替代市场，那么世界石油价格将会更高。

认识到让俄罗斯石油留在市场上的重要性，七国集团现在提出了另一种制裁策略，可能会给印度带来新的重大考验。西方的 A 计划是到 2022 年底将局部禁运俄罗斯石油直接进口与利用西方（尤其是英国）在全球海上保险市场的主导地位阻断俄罗斯向第三国的石油出口结合起来。

B计划是所谓的“价格上限”机制。这一机制允许俄罗斯继续出口石油，但设定刚好足以支付其生产成本的最高价格，从而剥夺俄罗斯的任何战争融资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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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价格上限计划在 6 月的七国集团峰会上首次正式公开时，几位领导人，主要是德国总理朔尔茨，公开质疑其可行性——尤其是在俄罗斯石油第三方买家的合规性方面。即使俄罗斯同意价格上限，谁将获得其大幅折扣的石油，谁将支付全部市场价格？俄罗斯更有可能干脆减少产量，希望逃避西方保险网的剩余石油出口价格因此进一步飙升，以此抵消损失。

无论如何，印度都将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尽管俄罗斯对中国的不透明石油销售将继续下去，但印度可以期待各种套利机会。它将继续以更便宜的价格进口大量俄罗斯石油。即使此类进口削弱了西方挤压俄罗斯石油租金的措施，美国也不太可能威胁——更不用说实施——对印度实施二级制裁。

毕竟，在特朗普总统和拜登总统的领导下，历届美国政府都没有利用现有立法赋予的法律权力，对继续购买俄罗斯武器的印度实施二级制裁。原因很明确：与印度建立更紧密的安全伙伴关系已成为美国对华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体而言，由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组成的非正式安全组织“四方”（Quad） 已成为美国印太战略的基石，如果美国制裁其成员之一，该基石也将不复存在。

当然，美印安全关系是相互的，中国对喜马拉雅实际控制线沿线印度领土存在实时威胁—— 2020 年 6 月致命的边境冲突就是明证。但印度对中国的恐惧也意味着它与俄罗斯关系的战略维度远远超出了机会主义石油和武器采购。与俄罗斯保持密切联系，不让一个巨大而孤立的俄中欧亚轴心笼罩印度次大陆符合印度的利益。

印度正在巧妙地玩这个多边博弈。在国防采购方面，它已经获得了先进的俄罗斯 S-400 防空系统，并同意将俄罗斯武器的本地生产许可延长至 2031 年。但它也增加了从北约成员国，尤其是法国的武器购采购。

此外，印度有充足的选项来管理美国对俄罗斯的全面敏感性。例如，俄罗斯迫切需要更换以前从西方进口的工业投入品。这可能为印度出口提供更多机会，印度出口已经比新冠大流行爆发前的水平提高了三分之一，部分原因是其政府的“自力更生的印度” （Atmanirbhar Bharat）制造业刺激计划。正如那样，印度对俄药品和汽车出口的增加并不涉及导致美国6 月 28 日宣布的对多家中国电子制造商的制裁的军事支持。

印度与俄罗斯的关系是其微妙而多维的外交政策的一部分。 这一方针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印度独立 75 周年将与该国实现重要且有利的地缘政治自治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