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不快乐，安德烈·萨哈罗夫

纽约——这个月，由苏联核物理学家转变而成的反核运动人士和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安德烈·萨哈罗夫应该已经101岁了。就像俄罗斯亿万富翁实业家奥列格·德里帕斯卡最近所指出的那样，在所有人当中，萨哈罗夫“最了解使用核武器的真正后果以及军备竞赛的毫无意义。他一贯主张和平第一的原则性立场。”

随着俄罗斯军队以“特别军事行动”的名义碾压乌克兰，和平在俄罗斯已经成为一个危险词。数千人因呼吁和平而被捕，其中一位男子仅仅因为在莫斯科红场手持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而被拘留。因此，我们应当感谢德里帕斯卡代表和平发声。

当然，避免核战争与确保和平不是一回事。相反，就像协助创造苏联热核炸弹的萨哈罗夫所明确知道的那样，它仅仅意味着避免毁灭。正如他在1968年所写的那样，“热核战争不能被视为政治通过其他方式的延续（依照[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公式）。它将会是一种全民自杀的方式。”

7年前，萨哈罗夫曾向我的曾祖父尼基塔·赫鲁晓夫指出这一点，当时他曾试图劝阻苏联总理不要生产和测试他本人协助苏联获得的武器。他或许认为，他可以说服赫鲁晓夫，毕竟，赫鲁晓夫开展去斯大林化运动并从古拉格监狱释放囚犯仅仅是几年前的事。

但赫鲁晓夫面对萨哈罗夫的恳求不为所动，甚至愤怒于他的无理。“你只管制造和测试你的炸弹，”总理告诉这位物理学家。“不要试图告诉我们该做什么或怎么做。”无论如何，赫鲁晓夫不耐烦地指出，相比于美国的194次，苏联仅进行了83次核试验。

可以肯定，赫鲁晓夫与萨哈罗夫观点一致，做梦也从未想过发动一场核战争，因为他清楚爆发核战争将带来彻底的毁灭。但他也同时认为，核平等和外交冒险政策——就像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自有其政治必要性。在其回忆录中，他提出只要西方还在发展核武器，那么苏联做同样的事就合情合理。但他也因自己对萨哈罗夫所表现出来的粗鲁态度而表示遗憾，他认为萨哈罗夫是一颗“受普世价值驱动”的“道德水晶，”竭尽全力“为人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保留一切可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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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粗鲁态度自有其后果，至少政治局在1964年推翻赫鲁晓夫时这么说。他们认为，他的问题不仅是仓促做出了未经检验的决定——也就是其同事口中的“唯意志主义”——而且他对待萨哈罗夫的态度也很差。口号很丰满：在赫鲁晓夫被赶下台后，因为坚持呼吁精神自由和其他权利，萨哈罗夫很快就成为苏联建制派中不受欢迎的人物。

在去世30多年后，萨哈罗夫再次遭到压制——同时核战争的风险也再次攀升。去年12月，克林姆林宫关闭了萨哈罗夫和其他苏联时代持不同政见者于1987年建立的俄罗斯历史最悠久的民权组织之一纪念馆，该组织的创建旨在揭露斯大林时代的镇压规模，包括数千万人死在古拉格，同时为政治犯和受压迫的受害者争取权利。

萨哈罗夫在学术领域也遭到压制。5月21日，在莫斯科国立大学物理日期间——顺便说一句，该纪念日设立于赫鲁晓夫时代——物理系“推迟了”关于萨哈罗夫生平和成就的讲座。他们因为其他事务分不开身，他们解释说。真是这样吗？在核威胁及指控在俄罗斯、乌克兰和西方占据公共话语主导权的今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呢？

随着乌克兰战争进入到第4个月，俄罗斯外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已经警告存在“巨大的”核战争风险，他同时向我们保证，部署核武器对俄罗斯而言绝不可能。鉴于拉夫罗夫曾在俄罗斯坦克开进乌克兰两周后仍板着脸坚称俄罗斯并未入侵乌克兰，他在这个问题上的保证与其说令人感到安慰还不如说令人更为担忧。

在各方政治势力和公众人物的煽动下，西方和俄罗斯媒体已经形成的煽动性言论加剧了这种风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表示全世界都应该做好准备，可能会有战术核武器部署在乌克兰。美国官员也回应了上述警告，强调如果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认为自己别无选择，可能会迫不得已采取这一步骤。

但上述警告可能会成为自我实现的预言。就连白宫新闻秘书最近也强调了有必要缓和核言论。读读萨哈罗夫可能对各方领导人都有好处。

但俄罗斯对萨哈罗夫遗产的认识与其他地方更重要。虽然某些俄罗斯精英私下对这场战争 抱怨不已，但却很少有人敢于公开质疑它。因涉嫌靠近克里姆林宫而遭制裁的寡头之一德里帕斯卡却是个罕见的例外状况。借助谨慎但尖锐的言论——例如他关于萨哈罗夫1983年名为“热核战争危险”的文章再次变得重要，以及人类需要“成长”等言论——他已经凸显了核姿态的真正鲁莽。

从镇压不断加剧到经济破坏再到人才迅速流失，普京的战争令俄罗斯遭受了惨重的损失。遗忘萨哈罗夫的遗产代表着另外一个退步。人们希望这不会是走向全面自杀的一步。